自我出版《贫困时代》以来,好像与《平凡的世界》接下了不解之缘,渐次成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。有几位评论家将两书作过比较,也有媒体称《贫困时代》是一部江汉平原版的“平凡的世界”。也一直有人问我,我一般不大理会这个话题。现在是有热心网友跟贴发问,我知道总是避开不了的。所以借这次“悟空问答”邀请我的机会,将两者比较起来谈一下粗浅看法。
再就是有些评论与媒体的说法。如洛沙在《(贫困时代)代序》开头,就把两者作了比较:“《平凡的世界》是全景式表现中国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陕北山区的农村生活,《贫困时代》则是全景式表现中国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中期江汉平原的农村生活。《平凡的世界》聚焦的是贫农子弟孙少安、孙少平,他们不甘贫穷,顽强抗争,努力改变命运轨迹,无疑是农村青年中的强者。《贫困时代》聚焦的是贫农父子应格严、应运东,父亲应格严被野蛮、专制以及家庭贫困压弯了腰,是个骨子里被奴化了的弱者,在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公社时期走向死亡。而从小被父亲下死手打、往死里逼的儿子应运东却走向希望,其中缘由令人深思。”再如新华社专电:“湖北省文联副主席罗丹青说,阅读《贫困时代》常常让他联想起《平凡的世界》,前者写实性地描绘了江汉平原的农村生活,后者再现陕北山区的农村生活,都具有显著的现实意义。”前者也因之被称为江汉平原版“平凡的世界”。(《达度长篇小说(贫困时代)再现江汉平原上“平凡的世界”》)https://www.toutiao.com/a1618624865690628 让我忍不住发声的是,有网友看了《贫困时代》片断篇章之后,将作者归类,比这比那的。我就开始择要回复:有评论家把《贫困时代》跟《平凡的世界》、《呼兰河传》和《创业史》等作品作过比较,说“我们读到了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、曹禺以来的最为朴野、真实的世情人心”,还说深受鲁迅先生的影响,但我肯定说,不会是莫言先生那“类”的写作路子。我在回复意见时,心里这样想,若说我学的是鲁迅路遥余华这一类,我不会表述什么意见了。
还是谈《平凡的世界》吧,当然是赞扬的很多,批评的也不少。其实,作家就是靠作品来说话的,作品一旦问世,是要靠读者评判和时间来检验的。我看到有文章说,《平凡的世界》第一大缺陷是主人公形象平面化,欠丰满也少发展。若把孙少安、孙少平与路遥另一作品《人生》中的高加林一对照,高下自明。二是有些关键地方没有处理好,生硬别扭。如孙氏兄弟的恋爱对象都是地位比他们高出很多的官二代,尤其是省委副书记的漂亮女儿田晓霞与高考落榜生、普通的煤矿临时工孙少平大谈其恋爱,其身份地位如此悬殊,现实社会中有这种可能吗?即使有此特例也不足为凭,因与当时社会的本质属性相去甚远。这个道理作者何尝不懂啊,他在《人生》中就成功揭示过,高加林与黄亚萍最终就是因为地位悬殊而分手的。但孙少平与田晓霞的悬殊更大呀。可见作者是在大胆挑战或说突破自我底线,这是在弄险啊。果不其然,作者最终安排田晓霞因救人而死。若不是划上这么一个句号,我们还真的无法想象,一个高官女儿与高考落榜生┼煤矿工人的恋爱,这样一种豪门千金与乡下穷小子相恋的故事,且不说这种机率有多大,最后能有什么结果呢?这种童话般的浪漫式色彩能让人信服吗?
还有重要的一点,《平凡的世界》所述时段正逢国家恢复高考时期,这样一件“千军万马高考路,牵动亿万人民心”的划时代事件,一时成为了时代主旋律。作为一代有志青年,很少有人不会投身其中的,而作为一部全景式表现时代风貌的现实主义作品,却没怎么写高考,或者说偏过了高考,能不说是遗憾吗?我们知道,那是一个时代节点,一个特定的社会转型期,恢复中断十年后的高考就成了有志青年们上升的第一通道,其他通道还有提干、经商和当农民工,连当兵也不那么吃香了。在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,作者把这些避而不写,而写主人公借助女人的势力往上爬,这种上不得台面的“政治联姻”,是为当时有志青年所不齿,也是羞于见人的。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,殊不知有段顺口溜是这样概括“当红”青年的时代主旋律吗:“六十年代红卫兵,七十年代解放军,八十年代大学生”吗?所以,孙少安、孙少平兄弟所追求的上升通道,除了有于连式“吃软饭”之嫌,还非但避开了时代主旋律,更不是有志青年们所追求的上升正途。这恐怕也不是作者的一时疏忽了。
当然,我们不能苛求作家写什么或不写什么。作家写什么,都与他自身的经历阅历,学识才情以及对社会生活本质的认知度与敏锐力息息相关的。所以我们在探讨一部作品得失的同时,还必须以“知人论世”来加以探讨。
我们都知道路遥的经历:初中毕业返乡,结识了能歌善舞的林红,最终成为恋人。他把自己难得的一次招工机会让给了林红。进城当了工人的林红却因嫌弃路遥的农民身份,而以一封绝交信断绝了两人的关系,上演了一部女陈世美的现实版悲剧。这是一次让路遥终生难忘的痛楚,当然也让他获得了丰富的写作素材。他有很多作品都反映了这一方面的问题,当然也没给抛弃他人的主人公以好的结局。比如《人生》中的高家林,就遭到了可悲的下场。再如《痛苦》中的“我”,最后过得比抛弃他的人还要幸福。重要的问题是集中体现在《平凡的世界》中,在残酷的现实面前,孙少安与田润叶选择了分手,向生活低头妥协;而田晓霞之死,最终也酿成了孙少平的人生悲剧。这些人物命运的安排,让我们不难看出,路遥对曾经有过的伤害一直无法释怀。因为早年的伤害,已经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总而言之,《平凡的世界》给人一种自然的亲切感,字里行间都是贴着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在写。从某种意义来说,他笔下那些人物的悲欢离合,也是那一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生活的一个个缩影。只是再好的题材与思路,用多了也难免会失去新意,类似的人物命运安排,雷同式的情节叙述,会给读者带来不同程度的审美疲劳。但是瑕不掩瑜,有缺撼的经典仍然是人们公认的经典,若能提示后来者“哀之而鉴之”,那将更是“功莫大焉”。
至于拙著《贫困时代》,应该是避免了主人公形象平面化,欠丰满也少发展;关键地方处理失当,生硬别扭以及避开时代主旋律,笔走偏锋弄险等缺憾。到底价值几何,尚须读者来评判与时间来检验。目前各类媒体宣介评论较多,不须我再赘述了。
2019.4.15日记